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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背后的女孩作文
月華滿地,班駁的樹影死臥在地一動不動。
她漫無目的的走著,面對著宇宙的幽暗與清涼。
她的眼前忽地閃現(xiàn)出窗臺上的幾株黃菊,她有點擔心它們的命運。它們都低著頭,似乎一步步走向墳墓,而死神悄悄地張開了它的黑翼在那里接引。
她徑直來到了七樓的計算機房前,跨上陽臺,縱身一躍……
“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
這樣的活力,就像她,又黑又瘦的假小子,一個五歲女孩子,卻不是長輩中想要的乖乖女。短頭發(fā)吊帶褲,整天穿一雙滿是泥濘的破球鞋。她學男孩子爬墻、打滾……有一次還去偷人家曬著的紅棗,結果被惡狗一直追到了家中。她躲在門背后嚎啕大哭。直到父親把狗趕走,她都不敢出來。
這是她躲到門背后的第一次。
在這個原本就很小的村子里,這樣的“趣事”無疑成了人們茶余飯后口中的話題。一傳十,十傳百,人人都知道了這位黑面英雄的光榮事跡。有道是人言可畏,父親原本當是小孩子不懂事,可這樣一來,他就不得不來點道德教育了。一句“沒娘養(yǎng)的孩子”,讓她似乎明白自己只是個小起眼的小不點兒。
上小學了,別家的女孩子會跳舞會唱歌,很討老師喜愛。而她只有望著窗外滿眼的黃花,無奈。她羨慕那些花開得那么艷,開得那么自在,她依舊喜歡那種暖風拂臉,日月為伴的感覺。然而,她是那么小,小的還不會取舍,還不會向大人爭取自己的快樂。她只是跑到野外玩了整整一天。
回到家中,自然是父親充滿血絲的雙眼,一旁則是老師那雙原本關切,而在她看來“卑鄙”的眼睛。這是狹小的心靈中所能找到的最惡毒的詞匯。
她沒有辦法地又一次嚇得退到了門背后。
她從一個世界的王,變成了一個奴隸,一個被恐懼、悲傷控制著的奴隸。她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兇惡的眼神,她似乎明白,只有她自己的世界她能做主。
那年她九歲。
一次次的叛逆,換來一次次的退縮。只有門對她不離不棄,門背后的世界一次次堅定了她的信念。在這里有她的所有。
上初中后,她在自己的窗臺上種了一盆黃菊。
她一直都很想念小時候,那田野里一片片的小雞黃。嫩嫩的,純純的,像饑餓時的一個鍋巴,像疲憊時的一個枕頭,恰恰相反到好處地充溢了她空虛的心靈。
秋風起了……那將是多么的濃情愜意。想到這兒,她的嘴角蕩起了一絲久違的笑痕。
不說如陽光普照大地,不說如濃灑醇香誘人,那也該是花兒久違甘露的竊喜。
她一路小跑下樓了,因為她看到了一些已熟透了的無花果。她摘了幾顆來慶祝自己的好心情,卻不料看到一旁的老太神情異樣。
她頓時一陣臉燥,余光一瞥,覺得周圍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亦真亦幻。
她忽地想起了五歲那年那件風光的事情。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像是赤裸裸被架在大庭廣眾之下。
恥辱、丟臉、厭惡……
她發(fā)瘋似地跑回家,死死地躲在了門背后。
一切是那么的寂靜,只有雨點打在荷葉上“嘀嗒”作響,攪人心碎。像是宇宙在這寂靜夜深之時,在黑暗中向人們泣訴。平靜的湖面蕩起一層層永不停滯的漣漪,夜被風吹皺了。
她的心頭掠過心靈的顫動,片刻又都靜了。
那年她十六歲。
高中,她仍躲在門背后,為的卻是逃避自己。
她學會了抽煙,用她不是理由的理由搪塞父親,敷衍學校。有時候,她自己也會驚訝,這一路走來的艱辛,可長輩、學校卻是說她“瀟灑”,所以她也接受了這種“瀟灑”。她不動聲色變“壞”,不動聲色地退出這個愛與被愛的世界。
人們常常會厭惡,甚至痛恨一個妓女的愛,這樣的女人的愛是廉價的,低賤,認為她們的愛只是金錢與肉體的交易,就像晶瑩的露珠,哪怕它再剔透迷人,當它從空中墜落下來,碎了,又有誰記得它曾經(jīng)有過。但是她卻很同情妓女,雖然現(xiàn)在的社會,我們不再用這樣的名字,但她覺得這樣的人到處都在,男人、女人還有像她這樣的“另類”。中國幾百年來的看客一天也沒有消失過,只是變了,變得連圍觀的熱鬧也沒有了。
父親節(jié)那天,學校要求每個人寫一句話。她握著筆,卻想起了曾經(jīng)讀到過一個故事:一個父親為兒子每天榨橙汁,兒子每每喝完后都會擁抱一下父親,對父親說一聲“我愛你”。久而久之,兒子想溜了,他父親擋住他說,你是否忘了什么。兒子卻也強硬地說,爸爸,你為什么從不說你愛我?那個父親竟難以發(fā)出那個耳熟能詳?shù)穆曇。當他終于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難以自持,笑了出來!
她對自己的聯(lián)想感到可笑。因為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對父親的情感。那是一種“忍”,心字頭上一把刀的煎熬。每天躲在門背后,她想的都是父親,她明白,門背后只有陰冷與孤單,無窮盡的黑暗就像山谷中的餓狼,閃著冷峻的寒光朝她逼來。她渴望父親拍她巴掌時所留下的體溫、盼望父親在那時將她從門背后揪出來。
她醒了,讓筆在手指間轉了一圈,笑了笑,苦苦地。
十八歲了!
就如所有的女孩那樣,她也活在了十八歲的天空下,她的窗臺上依然是那盆黃菊。
今年的秋起得特別早,一陣風過染紅了田野、染紅了樹梢。楓葉紛飛,誰也不懂它們?yōu)楹芜@樣舞。
她凝視著被她用竹條支著的黃菊,她想讓它們姿態(tài)變得更美。
一封信,桌上臥著一封信,還有一片火紅的楓葉。她聽說“楓”就是“分”,她不明白這萬千紅葉之中為何是它衍來的卻是絕望,它糾纏著的是怎樣的生結與死結……
原以為一個人的死需要怎樣的理由,而我驀然發(fā)現(xiàn)我竟無法再來記下之后的故事,因為它簡單得讓人無法理解。
這一次她沒有選擇躲在門背后,她走出了躲了一輩子的世界。
我不知道之后社會如何反應,學校、家庭又將如何反應。
我就知道,一個女孩,從門背后,從門背后永永遠遠地走了出來!
黃菊終究枯了,扭曲的心靈像狂風統(tǒng)治著的海洋,一波一波。
門后空了,以后,門后又會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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