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輞川集》的主旨淺析
作者簡介：張瑜（1987—），女，漢族，河南省三門峽市人，學生，文學碩士，單位：河河南大學古代文學專業(yè)，研究方向：唐宋文學。
摘要：《輞川集》是王維的重要代表作，人們對其詩作中包含的禪宗佛理做了很多研究，本文通過對文本的細讀并從文中的一些意象來淺析詩人的創(chuàng)作主旨。
關鍵詞：王維；輞川詩；憂慮
王維是我國文學史上繼陶淵明、謝靈運之后以山水田園詩見長的又一大家，因為他精通音樂擅長繪畫，這無疑又與他的詩作相映成輝。其著名的《輞川集二十首》是在他隱居輞川別業(yè)時寫的一組小詩。這組小詩將詩人自甘寂寞的山水情懷表露的極為透徹，在明秀的詩境中處處氤氳著禪宗佛理的氣息，然仔細品味便覺其有一股淡淡的憂患、悲傷之情。雅景與憂情交融在一起構成了輞川詩歌的基調，本文便從這組詩歌的字里行間去尋找它的靈魂所在。
一.學者們對《輞川集》的評析
王維在《輞川集并序》中言：“余別業(yè)在輞川山谷，其游止有孟城坳、華子岡、文杏館、斤竹嶺、鹿柴、木蘭柴、茱萸沜、宮槐陌、臨湖亭、南土宅、欹湖、柳浪、欒家瀨、金屑泉、白石灘、北土宅、竹里館、辛夷塢、漆圓、椒園等，與裴迪閑暇各賦絕句云�！盵1]一直以來人們對這組詩評價極高，明胡應麟《詩藪》云：“右丞輞川諸作，卻是自出機軸，名言兩忘，色相俱泯�！保蠹矣岜菰啤对娋硿\說續(xù)編》云：“世稱妙語，亦即此詩之意境”，黃叔燦的《唐詩箋注》中云：“輞川諸詩，皆妙絕天成，不涉色相�！钡际侵卦趶娬{其意境優(yōu)美、韻味深遠，關于詩的主旨卻未做深究。目前學術界對《輞川集》的研究偏重于對其禪理禪趣的探討。如劉麗的《空寂之趣——讀王維》[2]、謝旭斌的《美的邂逅與重構——論王維》[3]等。而方曉峰的《禪意與擔憂——王維論析》[4]一方面分析了輞川詩的禪意另一方面又結合當時政治道出了王維當時隱約擔憂的心態(tài)，分析的十分有理，我在此便是在前人的基礎上以輞川詩為一個整體來簡析這組詩的主旨所在。
二.從文本中讀主旨
《輞川集》是以王維在輞川的二十余個游止為題寫的一組寫景絕句。仔細研讀，可發(fā)現(xiàn)其感情可分為三個基調：前三首詩表露了詩人入世的憂慮；第四首到十八首展現(xiàn)出詩人出世的淡然自在；最后兩首表現(xiàn)了詩人入世的痛苦心情和無法改變現(xiàn)狀的哀傷。
《孟城坳》是第一首，也是整組詩的引子：“新家孟城口，古木馀衰柳。來者復為誰，空悲昔人有�！盵5]歲月輪回，這里曾經是何等的繁華，而今只余幾棵衰敗的柳樹，我為先主悲傷，而多年后也會有新主替我悲傷吧。時空流轉，有如官場，今天我退明日你進，其實大家都是過客，都是悲哀。“飛鳥去不窮，連山復秋色。上下華子崗，惆悵情何極”[6]，飛鳥無窮、秋色連綿，游蕩在華子崗處，惆悵之情也綿綿無絕，直言詩人心中惆悵之情�！段男羽^》中“不知棟里云，去作人間雨”詩人對文杏命運無常的感慨增添了心中的哀傷之感。司馬相如在《長門賦》中有“刻木蘭以為榱兮，飾文杏以為梁”，《長門賦》是相如受失寵的陳皇后所托之作，曾經有金屋之寵的阿嬌今也避居長門宮，世事變幻，翻云覆雨，此時詩人深感憂患與惶恐。詩人本想積極入世做“雪盡馬蹄輕”那樣的官來兼濟天下，然而現(xiàn)實卻很殘酷，此時詩人倚重的張九齡被李林甫所讒貶出長安，他的前途渺茫，欲罷官又不能……面對這樣黑暗的現(xiàn)實，在輞川半隱半官的詩人內心無疑是十非憂懼的。
輞川詩的第四到十八首，詩人準確而又生動的描繪了各處景點的美麗。其感情也由惆悵轉為悠然、淡遠。既然現(xiàn)實不盡人意，那么就只能避世自保。詩人像陶淵明那樣選擇了“歸隱”，但出于政治上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又不能徹底的歸隱。宇文所安在《盛唐詩》中說：“王維無法以自然的感嘆和激情反對宮廷詩的虛假感嘆和熱情”[7]可見詩人無法把對朝廷的不滿言之于口，所以寄情山水，以求心靈出口。
王維說自己“中歲頗好道”，他母親信佛，自己也與當時許多僧人都有往來：“應門但迎掃，畏有山僧來”。這樣的生活環(huán)境與人生經歷使得其對“道”情有獨鐘，在輞川詩中也體現(xiàn)出了極多的禪趣。如《鹿柴》“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8]這樣幽靜的環(huán)境體現(xiàn)出詩人內心的禪意。又如《竹里館》“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想照。[9]”在這里詩人與外界環(huán)境融為一體，空寂的世界，詩人內心卻不寂寞，佛家“禪”里的靜與空化在了詩人的心里。他刻意保持著與現(xiàn)實的距離，甚至拋開了田園這種與現(xiàn)實政治聯(lián)系不太緊密的生活，精心營造出一個與現(xiàn)實隔絕的世界。因為他無法大聲疾呼對這個現(xiàn)實的不滿，只能在其詩作中摒棄現(xiàn)實社會來委婉表示自己在現(xiàn)實生活中并非人們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悠閑自在�！赌蠄摗罚骸拜p舟南垞去，北垞淼難即。隔浦望人家，遙遙不相識�！盵10]詩人在這里遙看世俗紅塵，卻淡然不識，不是不識，而是不愿意去識。因為詩人醉心山水，無意于朝廷紛爭。在《辛夷塢》中“木末芙蓉花，山中發(fā)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11]芙蓉花自開自落、高古冠華，無須他人的贊譽與憐憫，正如詩人也不需要世俗的繁擾。芙蓉以及與后兩首中“杜若、椒漿、佳人”組成的香草美人的意象讓人不得不想到屈原。詩人在此是否在芙蓉和香草美人身上也像屈子那樣寄托了渴求賢主與救世濟民的'愿望？我認為答案是肯定的。這一部分詩作雖描摹了景色之美，顯示了詩人已融情山水中，心境似無波瀾，然這無波無瀾也是十分的無奈。
最后兩首《漆園》和《椒園》�！肮湃朔前晾�，自闕經世務。偶寄一微官，婆娑數(shù)枝樹�！盵12]詩中詩人以莊子自喻，莊周不愿出世做官并非因為傲慢，而是自知缺少治理事物的能力，詩人雖為“微官”，但其心里依然向往“婆娑枝樹”的現(xiàn)實生活�！督穲@》中“桂尊迎帝子，杜若贈佳人。椒漿奠瑤席，欲下云中君。”[13]詩人想到了屈子，欲效仿屈子進入幻想中的仙境，然而他又不能忘懷現(xiàn)實。就像屈子對楚國無望的愛，詩人與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是終究割不斷的。
總的來說，王維在輞川半官半隱的生活，表面上洋溢著寧靜與超然，其深處卻充斥著詩人對現(xiàn)實社會的擔憂與不滿。輞川，只是詩人為自己創(chuàng)造的一個與世隔絕的桃花源，讓自己的靈魂棲息其中，借以逃避現(xiàn)實的不安。在這里，我們可以感受到詩人的含禪味的悠游自在，但仔細體味，悠游背后的擔憂與恐懼正是這組詩中潛含的深意！
三.小結
縱看全篇，《竹里館》中的幽篁和琴有嵇康的影子，暗示了詩人不愿與世俗同流合污；《欹湖》、《柳浪》中簫與柳的顯示出詩人不愿與友人分離；《辛夷塢》、《椒園》中香草佳人意象是屈原的代表；《漆園》中“傲吏”出自郭璞《游仙詩》，用不愿出世的莊子的典故含蓄說明了詩人對人世、官場的不滿。在輞川二十景中可以看到詩人自覺的避世，并于悄然中傳遞出他內心的苦悶與憂懼，不安與擔憂的情懷以一直存在。正是：都云禪意深，孰解屈子心？（作者單位：河南大學）
參考文獻：
[1][5][6][8][9][10][11][12][13] 王維，王右丞集箋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12， 241-251
[2]劉麗，空寂之趣——讀王維[J].宜賓學院學報，2005.01
[3]謝旭斌，美的邂逅與重構——論王維《輞川集》[J].文學界（理論版）2010.06
[4]方曉峰，禪意與擔憂——王維《輞川集》論析[J].新鄉(xiāng)學院學報，2009.10，95-96
[7][美]宇文所安，盛唐詩[M]賈晉華.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出版社.2004.
[14]陳鐵民.王維論稿[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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