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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敘事散文
升學無望,回到家里,我意識到自己必須接受一個嚴酷的現(xiàn)實了,那就是扎扎實實地做一個真正的農(nóng)民?墒俏乙粫r還適應不了農(nóng)田里的生活。鋤地的時候,經(jīng)常是草沒有除掉,莊稼倒了一片,氣得年長我一歲,但已務農(nóng)好幾年的三哥火冒三丈。許多時候,他會用一種非常鄙夷的口氣,把我糟踏得一無是處。
有時候我是真想幫他的忙,卻往往幫了倒忙。有一天早晨,三哥在地里摘了幾袋子青椒、洋柿子(西紅柿),結結實實地封在自行車的后座上,準備去七十里路外的棗莊市里去賣。為了趕早,他天沒有亮就下地了,等我起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將車子停在了家門口,回到院子里收拾了桿秤和挎包等準備出發(fā)。我見車子停在門口,有點好奇,也想嘗試著自己是不是可以駕馭得了,不曾想,我剛一把后車座下的“腿撐子”踢開,還沒有扶穩(wěn)車把,那一輛后座上裝滿了青椒和洋柿子的“大金鹿”自行車,就義無反顧地向后仰翻過去了。我連一點反應的能力都沒有。想把車子扶起來,可是我費了好大的勁,怎么也扶不起來。提著秤和挎包出來的三哥見狀,幾乎就要崩潰了。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一把將我推開,一個人把那仰面倒地的車子扶了起來。他正了正車把,晃了晃后車座上的筐子,一個人推著車子往村頭的路上走去。我凄然地在那里,滿臉羞愧地看著三哥推著車子上了村頭的公路,晃晃悠悠地走遠了。
大哥和二哥此時都已成家單過,姐姐也出嫁了,三哥就成了家里的壯勞力。我的突然下學,不僅我自己還沒有適應,母親和三哥也還沒有習慣過來。在家里和三哥干了一陣子農(nóng)活之后,經(jīng)常因為自己的笨拙和不得要領和三哥發(fā)生矛盾。母親見我不是下地干活的料,就和大哥二哥商量著,想讓我學一門手藝,也不枉上了這么多年的學。
這時,伯父家的堂哥張繼連,剛從溝西的表叔那里學成木匠歸來,正愁著沒有一個幫手呢。似乎是順理成章,我做了繼連哥的第一個徒弟。繼連哥比我也大不了幾歲,他基本上沒有上過學,先是練過武術,后來腦子靈活的他又跟著溝西的表叔學了兩年木匠,聽說在溝西的時候,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還沒有等到三年出徒,就自己回家單干了。
別看繼連哥沒有多少文化,但懂得的禮數(shù)卻不少,想必也是在溝西的木匠表叔那里學來的吧。他說,學藝不如偷藝。意思是說,不能光等著師傅來教你,你自己要有眼神頭,要自己在心里偷偷地記,慢慢地琢磨。除了眼神頭好,手腳勤快之外,還要吃得苦中苦,才能學到手藝。起初的那些天,我由于受不了這些苦,曾經(jīng)想打退堂鼓。母親告訴我說,家里供你上了這么多年學,你又干不了地里的活,不學一門手藝,將來自己怎么支家過日子?再說,這點苦你都受不了,將來還能做什么!
我硬著頭皮跟著繼連哥學木匠的時候,也正是繼連哥的木匠手藝處在實驗和摸索階段的時候。后來,三叔家的堂弟栓也加入進來,我們兩個把伯父家南墻根堆放的一堆木頭劃線、鋸開,然后在繼連哥的指揮下,嘗試著做成大小不一的椅子、柜子等家具。等到繼連哥的手藝差不多的時候,我們便去殺了伯父家的一棵洋槐樹,做成結婚用的五斗櫥、八仙桌等,拿到了集市上去賣。
應該承認,繼連哥是一個木匠的天才。他不認識幾個字,但買回來的家具圖紙和樣式,他都能基本上模仿出來。很快,我們做的家具由于樣式新穎,油漆獨特,在集市的家具攤上成了搶手貨。有時,還會有一些外莊上的親戚和熟人什么的,請我們到家里去打制家具。起初,繼連哥帶著我和堂弟栓,到人家里一干就是好幾天。
后來,活越來越多,繼連哥的名聲也越傳越遠,就有慕名的學徒托了各種關系找到伯父家里來,繼連哥徒弟也多了起來,最多的時候,記得吃飯時可以坐滿一個桌子。后來的徒弟多了,剛收進來的,繼連哥就讓我先帶著,教一些規(guī)矩和基本的入門手藝。后來,忙不過來的時候,他就讓我獨自帶著一幫子人馬,去人家里把一單子活干完,等到快要結束了,他才過來看一看,收了工錢走人。
除了接受邀請去外地做活之外,有相當多的時間,繼連哥會把眾多的徒弟放在家里干活。那個時候的家里家外,儼然是一個小型的家具加工廠,鋸聲隆隆,刨花飛一濺,徹夜的燈火挑在院子里,老遠都能看見院子里的光亮。
繼連哥的家具作坊里生產(chǎn)的家具,大多會集中到過年逢會的時候,把打磨油漆好的家具裝在兩輛地排車上,分別用兩三輛自行車拖著,方圓遠近地逢集趕會,賣了不少好價錢。看著源源不斷的票子進了繼連哥的腰包,我當時的心里多少有一點不平衡了。
我偷偷地在家里置辦一些簡單的鋸子、斧子、鑿子和刨子等木匠的家什,嘗試著自己做一些簡單的家具。由于和伯父家只有一墻之隔,我在家里敲敲打打的時候,繼連哥肯定是知道的,但他心里有數(shù),憑著我當時的手藝,做不出什么像樣的東西來。因為他那些看家的本領,還沒有舍得教給我呢,關鍵的“劃線”“粘膘”等技術活,他大多是自己拿到屋里,或者把我支開,自己單獨完成的。這似乎是傳藝人不成文的老規(guī)矩。
后來,繼連哥見我有要脫離他的意思了,就跟我說,你是不是想自己干了?我說,沒有呀,我還沒有學徒出師呢。他就笑著跟我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翅膀硬了,想飛呀?我一聽他話里有話,也就悶著頭不說話了。過了幾天,繼連哥說,你這一年來也吃了不少苦,出了不少力,這樣吧,你再跟著我干一年,我讓你提前一年出師,給你置辦一套家什,你也可以另立門戶了。我忙說,早呢,早呢,就是跟著您學上三年,我也不一定能出得了師呀!繼連哥就說,就是嗎,我在溝西那么苦,學了快三年(實際上是兩年還不到),也不就是學了個“半瓶子醋”嗎!這樣吧,你活兒干得也有模有樣了,也不能讓你虧著了,每月開你十五塊錢的工錢,活多了,再給你加點,你看咋樣?
我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想到過工錢是怎么一回事。繼連哥這么突如其來的提起了工錢,并且一提就是十五塊錢,我一下子就懵掉了。忙點著頭,漲紅了臉地“嗯嗯”著。晚上回到家里,我把工錢的事給母親說了。母親說,不要做沒有良心的事,你堂哥待你不錯,給不給錢的,你都得跟著他干滿三年再說。
可是,隨著我在繼連哥的木匠班里,獨掌一面的機會越來越多,我的心里,慢慢地開始有點兒膨一脹了。即使是嘴上不說,心里的情緒還是有的。加上繼連哥對徒弟的摳門,已經(jīng)有好幾個徒弟找理由離開了。雖然很快又有新的徒弟收進來,但繼連哥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分幾次給發(fā)了工錢,并說,你好好干,那幾個二半吊子,沒有一個是當木匠的料,將來最有出息的肯定是你。
我的堂弟栓,比我學徒的時間晚不了天,見我每月拿著十五塊的工錢,心里不平衡,怪話也多了起來,甚至連三叔也在一次酒后當著繼連哥的面,表達了類似的憤怒?墒抢^連哥說栓不能和我比,眼里沒有活,手上沒有勁。三叔很生氣。沒過多久,堂弟栓就不干了,投奔了廣州他大舅那里。堂弟栓的大舅,是一個世襲的木匠,當年逃荒去了南方,當時是一家木器廠的老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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