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勛先生散文
七、八年前費秉勛先生在書院門給市文史館員們有過一次講座,翟榮強先生帶我去了,我是旁聽,是慕名而至的。那時費先生也許退休不久,騎著一輛紅色的兒童玩具模樣的自行車,車的兩個手把很夸張地勾出個馬面形,很個性,車頭掛一硬紙質的袋子,裝了講義。感覺他不愛說話,但講座卻講了約有兩個鐘頭。語氣很舒緩,聲音也不高,他只是講他的,完全不管聽眾席的秩序。講座的內容和舞蹈有關,現在我已記不大全了,只記得講義里的年代很“古”,似乎還有魏晉時人哀鳴一類的內容。印象很深的是,他說他退休以后很想研究一下《世說新語》這本書,說是很有意思。我當時也有意無意地翻翻這本書,所以就記住他的話了。
講座是在秋天,我穿著茄克,還傻傻地打著領帶,大致總是出于心里對他的敬重。他是屬于我心向往之的人。先生講完課,去了一回衛(wèi)生間,提了袋子出門要走,翟先生就給他介紹我了,他還是沒有多余的話,面無表情,應我的請求在我拿的紙上寫下了家里的電話號碼,剛洗完手的水痕也留在紙上。我看著他騎著紅色的小玩具車的影子在老街上慢慢離去。我們是市政協(xié)的一位副主席的車送回來的。在我的意識里,他是典型的中國傳統(tǒng)的知識分子,身上有一些不同于一般人的性格,能讓人心里感動。我后來一直沒有給他打電話,原因很復雜,最主要的是怕打擾他,影響他的生活,而且自己也不很上進,找先生說什么呀。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市面上興過一段時日的周易熱,那時幾乎很多的讀書人都卷進了這股熱浪,我就買回了一本先生的《八卦占卜新解》來讀,讀了好幾遍,最終還是無功而返,每次都是讀到“納甲”一節(jié)就知難而退了,直到如今也弄得不是太明白。用現在的眼光看回去,先生的這本書還是很出色的,他偏重于易經常識的學術探求,很客觀地勾勒出了易學的發(fā)展體系。先生在西北大學講古代文學,又精研舞蹈之學,探幽于神秘文化,博學多識,深得造化之源,《八卦占卜新解》一書實有頗多精彩之處,是好書,也是一本好的入門書,一本好的科普讀物。
我最早是在讀賈平娃的作品中知道先生的,在賈氏的眼里,費先生永遠是他的“先生”。賈平娃的成功,與先生有很大的關系,他早期的作品,有些得到過先生的編輯和指正,也正是在先生的引領下,他的文學之路才一步步走向成熟的.。最早的系統(tǒng)性地研究賈平娃及其作品的就是先生的《賈平娃論》。他們是要好的師生,更是要好的朋友,讓人羨慕。
費先生說他五十學書,五十六歲學琴,還學會了使用電腦,練習打字時要求自己嚴格按指法來,終于還學會了盲打,是很快樂的。賈平娃的文章里就曾說先生幾乎每年夏天都會把自己關在屋里專心鉆研一門學問,都能有所成就。大致藝術的道路是相通的,再加上先生的執(zhí)著與勤奮,成功之花總會為他盛開,在神秘文化、舞蹈研究、古代文學研究等方面先生都有多種論著出版。聞頻先生那天對我說,費先生的字為什么好,因為他有學養(yǎng),雖然起步晚一點,但還是好。這讓我想起一位朋友說的話,寫字寫到最后,都是寫學養(yǎng)了。
第二次再見先生,是在今年的秋天,加上先生,我們五、六個人整整地呆了一天,先生仍然是沒有太多的話,面無表情,但我和先生已不是很生分了。那天他胃不太好,寬大的上衣讓身體顯得有些瘦小,頭上的棒球帽引人注目,不知為什么,我心里總是對他有著一種崇敬的情懷。他由作家出版社新出的集子《雜家獨白》,是他近年來零散發(fā)表的文章的結集,送了我們一人一本。他的性格很“犟”,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別人就不要強求他了,強求他也不會有什么結果的,這是我從一些細節(jié)上感覺到的,有時竟覺得他很有趣,真是個有性格的好老頭子。
我見費先生,頓生歡喜心;一去不相見,相見亦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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