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零散記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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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母親照片上看，我的臉型像極了我的母親，方形微圓。不同的是，母親是單眼皮，我是雙眼皮。我遺傳了父親的那雙眼睛。

　　母親在她九歲的那年，就跟父親定了娃娃親，媒人是跟父親同村的母親的小姨。雖說是定了親，但兩家也不怎么來往，而父親和母親也從來沒有說過話。這是我從父親嘴里套出來的秘密。

　　母親十七歲那年，終于嫁給了父親，她已然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那個年代，要把一個姑娘養(yǎng)活到十七歲，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他們家非常的富裕。但最重要的是，母親是她們姊妹幾個中最小的那個，外婆因為太喜歡她，因而不舍得她早早嫁人。 偶爾一次，和一個本家叔叔聊起母親，叔叔說，母親結(jié)婚那天，個子高高的，很端莊，腦后扎了一根又粗又長的辮子，可好看了，把村里那些年輕媳婦能給羨慕死呢。

　　母親姊妹五個，三個姐姐一個弟弟，大姨二姨三姨都活不到三十歲就相繼離開了人世，后期就剩下她和舅舅兩個人了。因而，母親對她那幾個外甥就格外的照顧，經(jīng)常給他們送去吃的穿的用的。還常常把他們接到家里來住。這也是后來，表哥表姐們告訴我的。

　　記事以來，家里就只有最小的兩個姐姐和我伴隨在母親左右。到后來就剩我一個人了。哥哥姐姐們幾年都難得回家，母親自然把對他們的愛都加諸在我身上，百般呵護(hù)，萬般嬌寵。八七年我也離開了她，家里就只剩下她和父親。大哥雖然也在身邊，但他畢竟已經(jīng)跟父母分開過，實際上還是兩家人。父親走了之后，母親孤苦伶仃，寡居六年之久。那種凄涼的孤獨(dú)的景象，和別的孤寡老人沒什么兩樣。想起這些，我的心就會隱隱作痛，痛得能滴出血來。

　　安居在外的哥哥姐姐們幾年才能回家一次，我是回家次數(shù)最多的，一年也超不過兩次。可憐的母親，身邊連個貼己的人都沒有，有苦無處訴。幸而還有幾個外甥，每到逢年過節(jié)，常常帶些吃的用的來家看望她老人家。然后再住上一兩天，幫她料理一下家務(wù)，洗洗衣物。這樣的情景，我在家的時候見過好多次，所以回想起來，心里也能安慰些。畢竟還是有好多人在關(guān)心著她。一次我問母親，表哥表姐們?yōu)槭裁磳λ�那么好呢，母親說：“姨姨懷里聞娘香�！�

　　母親的性格很溫和，從來都不會發(fā)什么脾氣�？墒怯幸淮�，她是真的生了氣。那天我放學(xué)回家，母親要我去挑水，我死活就是不去。甕里已經(jīng)沒有一滴水了，母親等著做飯，一看使不動我，當(dāng)然急了，拿起個笤帚把，照著屁股就給了我一下。我疼得直流眼淚，卻還是站著不動。然而站著不動也就罷了，那嘴里還不知道在嘟嘟囔囔的嚷些什么。所以，又一下，打在了嘴上�，F(xiàn)在回想這件事，覺得真是好笑。我怎么就那么懶呢！

　　在爺爺奶奶和親戚鄉(xiāng)里的眼里，母親是百里挑一的好媳婦，孝順媳婦。從來都是把好吃得讓給老人，說自己不喜歡，其實她根本就是舍不得。由于奶奶沒有女兒，母親又極乖巧，所以奶奶也非常疼愛她這個兒媳婦，視為貼身小棉襖。她們的感情非常要好。奶奶的年齡只比母親大了十幾歲，出門串親戚，總是手拉著手，有說有笑，格外憐惜。奶奶去世的`那天，母親哭得很傷心，幾乎喘不過氣來。

　　母親還是個極開朗的人，由于她在我們村里的輩分最大，六七十幾歲的人也得叫她一聲嬸子。村里大人小孩都非常喜歡跟她開玩笑，逗她開心。雖然家里就只有她一個人，卻不定時的，總有幾個串門子的老婆婆小媳婦，母親就會拿出家里所有能吃的東西招待他們，居然也有說有笑，熱熱鬧鬧。

　　她非常喜歡運(yùn)動，每天都要去村里走走，說是鍛煉鍛煉身體好。所以，母親都八十幾歲數(shù)的人了，身子骨依然硬朗。走到誰家了，遇到飯口，人家就強(qiáng)拉著母親一起吃點(diǎn)。但母親是個好強(qiáng)的人，從來不輕易吃別人的東西。

　　母親終于走不動了，最后也就很少再出門了，村里的那些老婆婆小媳婦們，就會把一些吃的用的調(diào)和之類的小東西送到家里。西紅柿辣子下來了，有人就做了柿子醬辣子醬送給她。我每次回家，都會看到那些被母親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瓶瓶罐罐，裝得滿滿的，五顏六色。心里為母親很是高興。母親偶爾有個病痛什么的，也常常會有人拿些好吃的餅干，雞蛋之類的去看望她，陪她拉話。這一點(diǎn)，又讓我對她非常之敬佩，同時也生出些許的欣慰。說明母親在村里的人緣真的是太好了。

　　讓我始終不能夠釋懷的是，老年的母親竟沒有得過什么病痛，因而，我也沒什么機(jī)會好好伺候過她老人家。真正等到她得了病，需要人伺候的時候，我卻躺進(jìn)了醫(yī)院。最重要的是，我也不知道她有了病，那時候家里沒有電話，所以信息根本不流通。雖然就那么十幾天，但不難想象，那時那刻的母親，該有多么的期盼，她的那些小棉襖們能夠伺候伺候她呀，那怕就一天！

　　陜北有一句土話，“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來自己去”。兩千零一年，都臨近過年了，母親愣是沒有邁得過去，病了十多天之后，還是不無遺憾地孤零零地走了。

　　母親享年八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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