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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冬疏記散文
品茶
前幾日,友約我寫一篇關(guān)于茶與禪的文字,到今日還遲遲未曾動筆,其因之一是怕我這煙火味濃的文字布不了一席茶與禪那清幽的道場。原因之二呢,我一直認為茶與禪無關(guān),從采葉到殺青,必是經(jīng)過一番紅塵煙火的瀝煉與加溫,雖說深山云霧之茶離空隔塵,但那茶也是戀塵的。曾聽人言,少女的芳唇采取谷雨的新葉才是清茗之中的上品,那么,我就可以認定茶亦有最世俗的性情。所以茶間道場,我還是以一場俗情品之。于是,尋一個有雨的午后,躲在紅塵的一隅,燒一壺水,煮一盞茶,清清的水,是明月的心,青青的葉,是塵世的念。煮茶的人蓮性慍和,一如清圓的茶水茗湯,不以禪心論道,不以茶香論法。似空空又是滿滿,全是自然的顏色,仍是塵間的味道。世人總是將茶與禪相提并論,其實禪是禪,茶是茶。禪是一種修為,茶則是一棵狀植物。茶禪并論摻入了太多的俗人情懷,可惜的是,世人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物以我喜,物以我悲,許多事情做不到虛懷若谷般的完滿,便有意以茶寄之?傊,世人浸塵太濃的身心,全然無法品到茶香里那無塵的風骨,心煩氣躁之時只能喟嘆,喝一盞茶吧,茶中有禪,茶能清心。全然忘了禪是品茶人自身的一種修為。原諒啊,友,請允許我寫不出你要的文字。
聽雨
冬漸深,天卻不寒。連日的陰雨也沒有冬的嚴峻,細細地斜斜地落下,那溫潤的感覺有點像春雨,但夾雜在空氣里的氣息與春略有點不同,春時雨有淺淺的芬芳,挾帶萬物復醒的味道如同面臨大海,冬時雨有淡淡的雪意可試去塵世間的種種浮塵。此時的天空,是淺淡的煙灰藍與江水相接,無邊無界,樹的葉五分是明亮的黃,三分是濃濃的綠,二分是艷艷的紅,尚不見枯,恰好做了這一景煙灰里的點綴。風里偶有幾片黃葉化蝶兒翩翩,落在行人的雨傘上、衣襟上,竟生出些許宋詞的韻味。站在臨江的一座風景優(yōu)美的商務(wù)樓上,看水里行舟,聽雨一直下,隨性,閉目,遙想。任由思緒自由地穿過細雨,穿過塵煙,穿過漣漪的低吟。忽地就想起了宋人蔣捷的那首聽雨的詞來。從少年聽雨歌樓上,到壯年聽雨客舟中,再到而今聽雨僧廬下,遇境不同,詞人心情也隨遇境而變得感遇傷懷。而今時的我啊,寄生于陋室斗窗又正值中年,雨里聽清歌,聲聲句句皆是吳儂越語的調(diào),卻沒有詞人那孤舟獨旅的苦悶,僧廬聽雨的情懷。有的只是這冬雨之后會有一場初雪落的想像。
探梅
幾日陰雨因一股寒潮漸漸地遠去,原來漫山漫水的`黃葉亦被一場冷風吹得七零八落,這時看山山瘦,看水水弱,萬里河山空如寥寥幾筆丹青。走一程落葉綴滿石徑的路,低達處便是皖江文化園。背向迎江寺,面臨萬里長江,站在這紅柱青頂?shù)慕耐ど,近處是水,遠方是黛色的青山,佛音雪意悠悠,獨缺一剪梅花。梅為清供,唯冬獨戀。古人以踏雪尋梅為一雅,聽雪品茗為一歡。世間萬物,凡俗者居多吧,唯有梅花清婉潔凈,安于紅塵一隅,素素地生長,靜靜地開落,與世無爭,與春無爭,不為環(huán)境改變,不受外界擾其心,古靜如一幅前朝的水墨畫。我亦戀梅,梅開時常常摘上幾枝,清供或押在書頁之間,待閑時讀一卷書,賞一枝梅,品一盞茶,茶香墨意漾開幾瓣俏蕊,讓四壁清香環(huán)繞,不亦樂乎。拾階而下,橫走幾步便是黃墻黛瓦的迎江寺,入得寺來,有花、有草、有樹、有木,更有安喜的靜。原來這紅塵之外還是紅塵的景,還是紅塵的色。走走停停間與小僧迎面,輕詢:梅開否?答曰:梅未開,不如歸去!我笑,待雪聚成梅,梅開似海時再探。
看月
快大雪了吧,這白晝真的好短,五點走出商務(wù)樓就見一輪弦月靜掛在灰藍色的天空中,清清了了。清華晚照,喜歡這幾個應(yīng)景的字,靜達,遼闊。恰如我收青山明月心,青山明月贈我意。即使此刻江國寂寂,也是人間有味是清歡。情景交融,人也如同落進了一幅離空隔世的畫里,那種美無關(guān)紅塵風月,但終是離紅塵不遠。我喜歡素凈的文字與靜明的月色,贈給我的安好與暖。也許,月歸月,我歸我,塵歸塵,才是靜明的本意。月與文字以素姿相遇,我想也是前世之約吧,才得今生今時往復相見。因幾日陰雨洗后的清江,還真是好看,有三分朦朧,五分月白,二分清明,今日有微風,岸柳已無葉,絲絲縷縷的樣子搖曳在月的畫布上,偶有小舟劃過,萬里長江就入了一卷畫里。畫住塵外,減少了些許的清冷,人住塵內(nèi),有紅塵流動的聲律,更有自己的安喜。靜,原來似這般,心無聲,月無言。風來時,風可做弦。鳥來時,鳥可填詞。日子這般的安穩(wěn)。浮世這般安好,歲月這般無憂。我不想問明月來往,光陰回環(huán),只知道這一刻清月禪音,是花落的臺,是流水的曲,是故鄉(xiāng)的景,是江南的色,是冬日的雪,是暮色里的月,一切的一切都是這般的從容這般的美好
初雪
一夜北風,晨清冷,天陰沉沉地,一臉似雨似雪的樣子。臨近中午雨未下,雪也未來。時令己入冬多時,處處多見的是枯的蓮,弱的湖,清減的山,瘦瘦的樹?偰芷诖粓鲅┞溥冬一程風景明媚吧?人呢?在有雪的日子里,也可以靜坐在紅塵的某個院落,看雪靜素的下,緩緩地寫一首詩,填一闋詞,再開一樹花,淡裝素顏,柔潤的白不見一絲塵重,不浸半點垢跡,可將靈魂短暫地置放這個無塵的空間里,看白雪流云風煙具凈,在浮世的清歡里,煮茶看雪細數(shù)光陰,心如琉璃不擾不驚。午后起,隨著一聲下雪了的歡呼聲,那期了很久的初雪,終于降臨。可是,細小的雪朵與雨夾在一起,落水觸地既融,沒有遍及屋舍田間溪邊,極目處,雨里生花,風里吹律,隱隱可見的還是灰色的天,墨色的樹,清淡的水。只是心的一角不知從何時起退去了風塵里所有的怨嗔,學會了以一朵雪花的姿態(tài)詩意的盛開,禪意的凋落。紅塵深景里溫潤地對待一草一木,浮世煙塵里溫厚地對待一些人,一些事。記憶中那些流水般的往事,統(tǒng)統(tǒng)注入時光的河流,凈凈地忽略不計。依舊是不貪兩分,不戀三錢。清減如月,清淡如風,與物相惜,與念靜安,與時光安好。不再執(zhí)念雪域藍天,不再糾結(jié)世事紛擾,安住紅塵,悲喜己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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