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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貨散文
年貨，在人們的心目中早已是耳熟能詳。年關臨近，不禁又想起童年時光的年貨。我的童年和青少年時代是在鄉(xiāng)村度過的，從前有句俗話說：孩子盼過年，大人怕過年。這話說的是那時經(jīng)濟拮據(jù)生活貧困的農(nóng)人們，在過年河水也要漲三分的時候買不起年貨，而孩童們哪知大人的辛酸苦辣，只盼著過年時能有新衣穿能有魚肉吃，還有糖果、荸薺、元寶菱、瓜子和長生果吃。童年的記憶里，鄉(xiāng)村里的農(nóng)家生活雖十分清貧，但過年的氣氛卻非常濃郁純樸，沒有任何浪費和奢華，那種年味讓人刻骨銘心難以忘懷。
年越來越近了，天地之間充滿了年味，就連天上的白云，空中的飛鳥，地上的走獸，仿佛萬物都披上了年的盛裝。陽光似乎更加燦爛，月光似乎更加溫馨，年味充滿了天地間的每個角落。約到了農(nóng)歷的臘月十五，村里左鄰右舍都忙開了，家家戶戶都忙著置辦年貨。蒸年糕做團子，是昔日鄉(xiāng)村農(nóng)人們置辦年貨的重頭戲。除此以外，在過去的年月里，所謂年貨也只不過是添點新衣褲新鞋帽，買些炮仗鞭炮放放鬧猛鬧猛，寫些對聯(lián)買些財神和路頭菩薩貼貼，買點魚肉葷腥油油嘴，再就是弄點瓜果炒貨，讓大家都開開心心過個年。
記憶里，我家置辦年貨先是殺年雞，母雞留著下蛋，一般是不隨便殺的。年雞都是精心喂養(yǎng)了將近一年的花公雞，它們一只只長得膘肥體壯，頭頂著鮮紅的雞冠，漂亮的羽毛五顏六色，走起路來昂首挺胸，尤其是那蘆花大公雞，全身羽毛黑白相間，特別討人喜歡。每當父親忙著殺年雞時，我們都要在邊上看熱鬧，女孩們看殺雞更起勁，看了這家跑那家，他們?yōu)榈氖窍攵喟涡┢恋碾u毛，拿回家去做毽子。只見父親手起刀落，大公雞的脖頸上刀口處鮮血噴涌，雞血流到一個盆子里，等幾只年雞都殺好后，雞血蒸熟做湯鮮美可口。年雞殺好洗凈后，一只只掛在陰涼處，等到過年時享用。若要將年雞制成風雞，那就必須在臘月初將雞宰殺腌制，從前過年時江南人家的鄉(xiāng)村風雞，堪稱年夜飯上的一道美味佳肴，如今已品嘗不到了。每年過年，我家都要殺三五只年雞，再腌上幾只風雞，讓苦了一大年的全家老小飽飽口福。那時我家的經(jīng)濟雖十分拮據(jù)，但父親總會東拼西湊一些錢，買回兩根過年必備的肋條肉，再買幾斤五花肉，燒幾碗紅燒肉，吃年夜飯時端上一碗，另外的留著新年里請客吃飯時用。有于我家人多，好肉買不起，父親總還要買回一二個元寶頭，元寶頭就是豬頭，將豬頭平放在桌上活脫脫像個大元寶，過年時為討吉利，人們就將豬頭冠以美名元寶頭，因元寶頭比豬肉便宜的多。過年不能沒有魚，但大青魚一般人家是買不起的。一條跳龍門的鯉魚，即使再窮的人家也是少不了的，大多人家以草魚和鰱魚為主。記憶里，我家的年魚除一條鯉魚外，還有幾條鳊魚，另外是一些鰱魚之類。鯉魚在水里養(yǎng)著，大年夜下午過年祭祖時，將活鯉魚裝載大盤子里，魚身上還要貼張紅紙。吃年夜飯時必須有一碗紅燒魚，但誰也不能動筷，口彩是年年有魚（余）。葷菜有了，蔬菜也不能少，過年傳統(tǒng)菜豆腐、百葉、油面筋、筍干、菠菜、豆芽等一樣也不能少，父親一一都將這些菜蔬買回來了。還有年蘿卜也是必備的，以白蘿卜為主，每到過年我家都要買上幾十斤，用蘿卜和豬油渣做團子餡，這種團子才稱得上名副其實的傳統(tǒng)美食，食后令人齒頰留香回味無窮。大年三十那天，家家都忙著準備年夜飯，灶膛里硬柴火燒得通紅，灶上的大鍋里咕嘟咕嘟煮著雞、鴨、肉，大人們忙得團團轉(zhuǎn)，小孩們饞得急吼吼，滿屋子飄散著肉香味，一年也只有這一回。我家是母親燒火父親上灶，我們是站在灶腳浜里，眼巴巴地等著肉煮好后，母親賞賜給我們每個孩子一小碗的肉湯，喝完肉湯母親就哄我們離開灶間，省得在那里礙手礙腳。雞鴨肉煮好出鍋后，就開始燒葷湯蘿卜，將白蘿卜切成一塊塊入湯燒煮，葷湯蘿卜燒好后，母親再會賞我們每人一小碗。幾大缸盆的葷湯蘿卜放涼后，面上結(jié)著一層白花花的豬油，節(jié)日期間每天吃飯時，舀一盆葷湯蘿卜燒開后當飯菜，吃著年蘿卜喝著葷湯有滋有味，我家的葷湯蘿卜，一般都可吃到年初五。
消閑食品等年貨，一般都由母親操辦了，但因母親從不上街，所以像糖果、荸薺、元寶菱、長生果等，還必須由父親去買。母親將夏秋季節(jié)吃南瓜時攢下的南瓜子，將自家種的葵花子都拿出來，仔細地把其中的雜質(zhì)和癟子一一撿凈，等到年三十吃完年夜飯后再炒瓜子。準備好瓜子，母親再將掛在屋檐下的糯珍珠米取下，一穗穗搓下子粒簸凈雜質(zhì)，等爆炒米佬進村，爆上幾響甜珍珠米花，再爆些甜大米花，這也是從前過年孩子們的美食了。那時爆炒米很便宜，一升籮的米或豆爆一響，一響只須花上兩毛再加五分糖精錢，也就是兩毛五分錢。荸薺買回后，洗荸薺剝荸薺尖，這都是母親的事，然后將荸薺裝在筲箕里掛在房梁上，做成風干荸薺， 讓孩子們過年時享用。烏菱黑色兩角彎彎，像腰子又像元寶，故此人們又稱其為腰菱和元寶菱�；ㄉ追Q長生果，常吃能長生不老，這些都是過年討口彩的食品。這些東西不到過年，母親是不讓我們隨便動的。年夜飯后，母親就忙著炒瓜子炒長生果，炒瓜子比較容易，將鍋洗凈不能有油膩，鍋里若有油膩，炒出的瓜子外表墨黒，吃這樣的瓜子嘴唇也會被染黑。只見母親用文火慢慢翻炒，當鍋中的瓜子開始噼啪作響時，灶間里頃刻便香氣四溢。瓜子炒熟出鍋后稍涼一會，我們就開始忙著品嘗，母親又忙著炒長生果了。炒長生果必須放白沙子，更必須用文火慢慢炒，就跟現(xiàn)在街頭的炒大栗一樣，才能炒熟不炒焦。瓜子長生果都炒好后，母親已忙得很晚了，看著我們一個個都打哈欠揉眼睛，知道我們都睏了，讓我們趕快睡覺。堂屋里點著溫馨的紅燭，大人們坐著守歲了。
歲月如流水如浮云，一去不復返，只有年和年貨的記憶銘刻在心靈深處，是留戀是懷念，更是對親情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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