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文:瀘溪·浦市·箱子巖

學(xué)人智庫 時間:2018-01-10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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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從文:瀘溪·浦市·箱子巖

  由沅陵沿沅水上行,一百四十里到湘西產(chǎn)煤炭著名地方辰溪縣。應(yīng)當(dāng)經(jīng)過瀘溪縣,計程六十里,為當(dāng)日由沅陵出發(fā)上行船一個站頭,且同時是洞河(瀘溪)和沅水合流處。再上六十里,名叫浦市,屬瀘溪縣管轄,一個全盛時代業(yè)已過去四十年的水碼頭。再上二十里到辰溪縣,即辰溪入沅水處。

  由沅陵到辰溪的公路,多在山中盤旋,不經(jīng)瀘溪,不經(jīng)浦市。

  在許多游記上,多載及沅水流域的中段,沿河斷崖絕壁古穴居人住處的遺跡,赭紅木屋或倉庫,說來異常動人。倘若旅行者以為這東西值得一看,就應(yīng)當(dāng)坐小船去。這個斷崖同沅水流域許多濱河懸崖一樣,都是石灰?guī)r作成的。這個特別著名的懸崖,是在瀘溪浦市之間,名叫箱子巖。那種赭色木柜一般方形木器,現(xiàn)今還有三五具好好擱在嶄削巖石半空石縫石罅間。這是真的原人住居遺跡,還是古代蠻人寄存骨殖的木柜,不得而知。對于它產(chǎn)生存在的意義,應(yīng)當(dāng)還有些較古的記載或傳說,年代久,便遺失了。

  下面稱引的幾段文字,是從我數(shù)年前一本游記上摘下的:

  【瀘溪】瀘溪縣城四面是山,河水在山峽中流去?h城位置在洞河與沅水匯流處,小河泊船貼近城邊,大河泊船去城約三分之一里。(洞河通稱小河,沅水通稱大河。)洞河來源遠(yuǎn)在苗鄉(xiāng),河口長年停泊五十只左右小小黑色洞河船。弄船者有短小精悍的花帕苗,頭包花帕,腰圍裙子。有白面秀氣的所里人,說話時溫文爾雅,一張口又善于唱歌。洞河既水急出高,河身轉(zhuǎn)折極多,上行船到此,已不適宜于借風(fēng)使帆,凡入洞河的船只,到了此地,便把風(fēng)帆約成一束,作上個特別記號,寄存于城中店鋪里去,等待載貨下行時,再來取用。由辰州開行的沅水商船,六十里為一大站,?繛o溪為必然的事。浦市下行船若預(yù)定當(dāng)天趕不到辰州,也多在此過夜。然而上下兩個大碼頭把生意全已搶去,每天雖有若干船只到此停泊,小城中商業(yè)卻清淡異常。沿大河一方面,一個青石碼頭也沒有,船只停靠皆得在泥灘頭與泥堤下。

  到落雨天,冒著小雨,從爛泥里走進縣城街上去。大街頭江西人經(jīng)營的布鋪,鋪柜中坐了白發(fā)皤然老婦人,莊嚴(yán)沉默如一尊古佛。大老板無事可作,只腆著肚皮,叉著兩手,把腳拉開成為八字,站在門限邊對街上檐溜出神。窄巷里石板砌成的行人道上,小孩子扛了大而樸質(zhì)的雨傘,響著很寂寞的釘鞋聲。若天氣晴明,石頭城恰當(dāng)日落一方,雉堞與城樓都為夕陽落處的黃天襯出明明朗朗的輪廓。每一個山頭都鍍上一片金,滿河是櫓歌浮動。就是這么一個小城中,卻出了一個寫《日本不足懼》的龔德柏先生。

  【浦市】這是一個經(jīng)過昔日的繁榮而衰敗了的碼頭。

  三十年前是這個地方繁榮的頂點,原因之一是每三個月下省請領(lǐng)鳳凰廳鎮(zhèn)筸和辰沅永靖兵備道守兵那十四萬兩餉銀,省中船只多到此為止,再由旱路驛站將銀子運去。

  請餉官和押運兵在當(dāng)時是個闊差事,有錢花,會花錢。那時節(jié)沿河長街的油坊尚常有三兩千新油簍曬在太陽下。

  沿河七個用青石作成的碼頭,有一半常停泊了結(jié)實高大的四櫓五艙運油船。此外船只多從下游運來淮鹽、布匹、花紗,以及川黔所需的洋廣雜貨。川黔邊境由旱路來的朱砂、水銀、苧麻、五倍子、生熟藥材,也莫不在此交貨轉(zhuǎn)載。木材浮江而下時,常常半個河面都是那種木筏。

  本地市面則出炮仗,出紙張,出肥人,出肥豬。河面既異常寬平,碼頭又干凈整齊。街市盡頭為一長潭,河上游是一小灘,每當(dāng)黃昏薄暮,落日沉入大地,天上暮云被落日余暉所烘炙剩余一片深紫時,大幫貨船從上而下,搖船人泊船近岸以前,在充滿了薄霧的河面,浮蕩在黃昏景色中的催櫓歌聲,正是一種如何壯麗稀有充滿歡欣熱情的歌聲!

  辛亥以后,新編軍隊經(jīng)常年前調(diào)動,部分省中協(xié)餉也改由各縣厘金措調(diào)。短時期代替而興的煙土過境,也大部分改由南路廣西出口。一切消費館店都日漸萎縮,只余了部分原料性商品船只過往。這么一大筆金融活動停止了來源,本市消費性營業(yè)即受了打擊,縮小了范圍,隨同影響到一系列小鋪戶。

  如今一切都成過去了,沿河各碼頭已破爛不堪。小船泊定的一個碼頭,一共十二只船。除了一只船載運了方柱形毛鐵,一只船載辰溪煙煤,正在那里發(fā)簽起貨外,其它船只似乎已停泊了多日,無貨可載,都顯得十分寂寞,緊緊的擠在一處。有幾只船還在小桅上或竹篙上懸了一個用竹纜編成的圓圈,作為“此船出賣”等待換主的標(biāo)志。

  【箱子巖】那天正是五月十五,鄉(xiāng)下人過大端陽節(jié)。

  箱子巖洞窟中最美麗的三只龍船,全被鄉(xiāng)下人拖出浮在水面上。船只狹而長,船舷描繪有朱紅線條,全船坐滿了青年橈手,頭腰各纏紅布。鼓聲起處,船便如一支沒羽箭,在平靜無波的長潭中來去如飛。河身大約一里寬,兩岸都有人看船,大聲吶喊助興。且有好事者從后山爬到懸?guī)r頂上去,把“鋪地錦”百子邊炮從高巖上拋下,盡邊炮在半空中爆裂,形成一團團五彩碎紙云塵。彭彭彭彭的邊炮聲與水面船中鑼鼓聲相應(yīng)和,引起人對于歷史發(fā)生一種幻想,一點感慨。

  兩千年前那個楚國逐臣屈原,若本身不被放逐,瘋瘋癲癲來到這種充滿了奇異光彩的地方,目擊身經(jīng)這些驚心動魄的景物,兩千年來的讀書人,或許就沒有福分讀《九歌》那類文章,中國文學(xué)史也就不會如現(xiàn)在的樣子了。在這一段長長歲月中,世界上多少民族都已墮落了,衰老了,滅亡了。即如號稱東亞大國的一片土地,也已經(jīng)有過多少次被來自沙漠中的蠻族,騎了膘壯的馬匹,手持強弓硬弩,長槍大戟,到處踐踏蹂躪!然而這地方的一切,雖在歷史中也照樣發(fā)生不斷的殺戮、爭奪,以及一到改朝換代時,派人民擔(dān)負(fù)種種不幸命運,死的因此死去,活的被逼迫留發(fā),剪發(fā),在生活上受種種限制與支配。然而細(xì)細(xì)一想,這些人根本上又似乎與歷史進展毫無關(guān)系。從他們應(yīng)付生存的方法與排泄感情的娛樂方式看來,竟好象今古相同,不分彼此。

  日頭落盡云影無光時,兩岸漸漸消失在溫柔暮色里。

  兩岸看船人呼喝聲越來越少。河面被一片紫霧籠罩,除了從鑼鼓聲中尚能辨別那些龍船方向,此外已別無所見。

  然而巖壁缺口處卻人聲嘈雜,且聞有小孩子哭聲,有婦女尖銳叫喚聲,綜合給人一種悠然不盡的感覺!^了許久,那種鑼鼓聲尚在河面飄著,表示一班人還不愿意離開小船,回轉(zhuǎn)家中。待到把晚飯吃過,爬出艙外一看,呀,好一輪圓月!月光下石壁同河面,一切都鍍了銀,已完全變換了一種調(diào)子。巖壁缺口處水碼頭邊,正有人用廢竹纜或油柴燃著火燎,火光下只見許多穿白衣人的影子移動。那些人正把酒食搬移上船,預(yù)備分派給龍船上人。原來這些青年人劃了一整天船,看船的已散盡了,劃船的還不盡興,三只船還得在月光下玩?zhèn)上半夜。

  提起這件事,使人重新感到人類文字語言的貧儉,那一派聲音,那一種情調(diào),真不是用文字語言可以形容盡致的。

  這些人每到大端陽時節(jié),都得下河玩一整天的龍船,平常日子卻各個按照一種分定,很簡單的把日子過下去。

  每日看過往船只搖櫓揚帆來去,看落日同水鳥。雖然也有人事上的小小得失,到恩怨糾紛成一團時,就陸續(xù)發(fā)生慶賀或仇殺。然而從整個說來,這些人生活卻仿佛同“自然”已相互融合,很從容的各在那里盡其性命之理,與其他無生命物質(zhì)一樣,惟在日月升降寒暑交替中放射,分解。而且在這種過程中,人是如何渺小的東西,這些人比起世界上任何哲人,也似乎還更知道的多一點。

  這些不辜負(fù)自然的人,與自然妥協(xié),對歷史毫無擔(dān)負(fù),活在這無人知道的地方。另外尚有一批人,與自然毫不妥協(xié),想出種種方法來支配自然,違反自然的習(xí)慣,同樣也那么盡寒暑交替,看日月升降。然而后者卻在改變歷史,創(chuàng)造歷史。一份新的日月,行將消滅舊的一切。

  我們要用一種什么方法,就可以使這些人心中感覺一種“惶恐”,且放棄對自然和平的態(tài)度,重新來一股勁兒,用劃龍船的精神活下去?這些人在娛樂上的狂熱,就證明這種狂熱使他們還配在世界上占據(jù)一片土地,活得更愉快更長久一些。但有誰來改造這些人的狂熱到一件新的競爭方面去?(引自《湘行散記》)這希望于浦市人本身是毫無結(jié)論的。

  浦市鎮(zhèn)的肥人和肥豬,既因時代變遷,已經(jīng)差不多“失傳”,問當(dāng)?shù)厝艘膊淮竺靼琢。保持它的名稱,使沅水流域的人民還知道有個“浦市”地方,全靠邊炮和戲子。沅水流域的人遇事喜用邊炮,婚喪事用它,開船上梁用它,迎送客人親戚用它,賣豬買牛也用它。幾乎無事不需要它。作邊炮需要硝磺和紙張,浦市出好硝,又出竹紙。浦市的邊炮很賤,很響,所以沅水流域邊炮的供給,大多數(shù)就由浦市商店包辦。浦市人歡喜戲,且懂戲。二八月農(nóng)事起始或結(jié)束時,鄉(xiāng)下人需要酬謝土地,同時也需要公眾娛樂。因此常常有頭行人出面斂錢集份子,邀請大木傀儡戲班子來演戲。這種戲班子角色既整齊,行頭又美好,以浦市地方的最著名。浦市鎮(zhèn)河下游有三座塔,本地傳說塔里有妖精住,傳說實在太舊了,因為戲文中有水淹金山寺,然而正因為傳說流行,所以這塔倒似乎很新。市鎮(zhèn)對河有一個大廟,名江東寺。廟內(nèi)古松樹要五人連手方能抱祝老梅樹有三丈高,開花時如一樹絳雪,花落時藉地一寸厚。寺側(cè)院豎立一座轉(zhuǎn)輪藏,木頭作的,高三四丈,上下用斗大鐵軸相承。三五個人扶著有雕刻龍頭的木把手用力轉(zhuǎn)動它時,聲音如龍鳴,凄厲而綿長,十分動人。據(jù)記載是仿龍聲制作的,半夜里轉(zhuǎn)動它時,十里外還可聽得清清楚楚。本地傳說天下共有三個半轉(zhuǎn)輪藏,浦市占其一。廟宇還是唐朝黑武士尉遲敬德建造的。就建筑款式看來,是明朝的東西,清代重修過。本地人既長于木傀儡戲,戲文中多黑花臉殺進紅花臉殺出故事,尉遲敬德在戲文中既是一員驍將,因此附會到這個寺廟上去,也極自然。浦市碼頭既已衰敗,三十年前紅極一時的商家,遷移的遷移,破產(chǎn)的破產(chǎn),那座大廟一再駐兵,近年來花樹已全毀,廟宇也破成一堆瓦礫了。就只唱戲的高手,還有三五人,在沅水流域當(dāng)行出名。傀儡戲大多數(shù)唱的是高腔,用嗩吶伴和,在田野中唱來,情調(diào)相當(dāng)悲壯。每到菜花黃莊稼熟時節(jié),這些人便帶了戲箱各處走去,在田野中小小土地廟前舉行時,遠(yuǎn)近十里的婦女老幼,多換上新衣,年青女子戴上粗重銀器,有些還自己扛了板凳,攜帶飯盒,跑來看戲,一面看戲一面吃點東西。戲子中嗓子好,善于用手法使傀儡表情生動的,常得當(dāng)?shù)啬昵嗯哟骨唷?/p>

  到冬十臘月,這些唱戲的又帶上另外一份家業(yè),趕到鳳凰縣城里去唱酬儺神的愿戲。這種酬神戲與普通情形完全不同,一切由苗巫作主體,各扮著鄉(xiāng)下人,跟隨苗籍巫師身后,在神前院落中演唱;蛳嗷柎,或共同合唱一種古典的方式。戲多夜中在火燎下舉行,唱到天明方止。參加的多義務(wù)取樂性質(zhì),照例不必需金錢報酬,只大吃大喝幾頓了事,這家法事完了又轉(zhuǎn)到另外一家去。一切方式令人想起《仲夏夜之夢》的鄉(xiāng)戲場面,木匠、泥水匠、屠戶、成衣人,無不參加。戲多就本地風(fēng)光取材,詼諧與諷刺,多健康而快樂,有希臘《擬曲》趣味。不用弦索,不用嗩吶,惟用小鑼小鼓,尾聲必需大家合唱,觀眾也可合唱。尾聲照例用“些”字,或“禾和些”字,借此可知《楚辭》中《招魂》末字的用處。戲唱到午夜后,天寒土凍,鑼鼓凄清,小孩子多已就神壇前盹睡,神巫便令執(zhí)事人重燃大蠟,添換供物,神巫也換穿朱紅繡花緞袍,手拿銅劍錦拂,捶大鼓如雷鳴,吭聲高唱,獨舞娛神,興奮觀眾。末后撤下供物酒食,大家吃喝。俟人人都恢復(fù)精神后,新戲重新上常這些唱戲的到歲暮年末時,方帶了所得豬羊肉(羊肉必取后腿,帶上那個小小尾巴),大小米糍粑,以及快樂和疲勞,各自回家過年。

  在浦市鎮(zhèn)頭上向西望,可以看見遠(yuǎn)山上一個白塔,尖尖的向透藍(lán)天空矗著。白塔屬辰溪縣的風(fēng)水,位置在辰溪縣下邊一點。塔在河邊山上,河名“斤絲潭”,打魚人傳說要放一斤生絲方能到底。斤絲潭一面是一列懸崖,五色斑駁,如錦如繡。崖下常停泊百十只小漁船,每只船上照例蓄養(yǎng)五七只黑色魚鷹。這水鳥無事可作時,常蹲在船舷船頂上扇翅膀,或沉默無聲打瞌盹。盈千累百一齊在平潭中下水捕魚時,堪稱一種奇觀,可見出人類與另一種生物合作,在自然中競爭生存的方式,雖處處必需爭斗,卻又處處見出諧和。箱子巖也是一列五色斑駁的石壁,長約三四里,同屬石灰?guī)r性質(zhì)。石壁臨江一面嶄削如割切。河水深而碧,出大魚,因此漁船也多。巖下多洞穴,可收藏當(dāng)?shù)厝宋逶鹿?jié)用的狹長龍船。巖壁缺口處有人家,如為造物者增加畫意,似經(jīng)心似不經(jīng)心點綴上這些大小房子。最引人注意處還是那半空中石壁罅穴處懸空的赭色巨大木柜。上不沾天,下不及泉,傳說中古代穴居者的遺跡。端陽競渡時水面的壯觀,平常人不容易得到這種眼福,就不易想象它的動人光景。遇晴(m.clearvueentertainment.com)明天氣,白日西落,天上薄云由銀紅轉(zhuǎn)成灰紫。停泊崖下的小漁船,燒濕柴煮飯,炊煙受濕,平貼水面,如平攤一塊白幕。綠頭水鳧三只五只,排陣掠水飛去,消失在微茫煙波里。一切光景靜美而略帶憂郁。

  隨意割切一段勾勒紙上,就可成一絕好宋人畫本。滿眼是詩,一種純粹的詩。生命另一形式的表現(xiàn),即人與自然契合,彼此不分的表現(xiàn),在這里可以和感官接觸。一個人若沉得住氣,在這種情境里,會覺得自己即或不能將全人格融化,至少樂于暫時忘了一切浮世的營擾,F(xiàn)實并不使人沉醉,倒令人深思。越過時間,便儼然見到五千年前腰圍獸皮手持石斧的壯士,如何精心設(shè)意,用紅石粉涂染木材,搭架到懸崖高空上情景。且想起兩千年前的屈原,忠直而不見信,被放逐后駕一葉小舟飄流江上,無望無助的情景。更容易關(guān)心到這地方人將來的命運,雖生活與自然相契,若不想法改造,卻將不免與自然同一命運,被另一種強悍有訓(xùn)練的外來者征服制馭,終于衰亡消滅。說起它時使人痛苦,因為明白人類在某種方式下生存,受時代陶冶,會發(fā)生一種無可奈何的痛苦。悲憫心與責(zé)任心必同時油然而生,轉(zhuǎn)覺隱遁之可羞,振作之必要。

  目睹山川美秀如此,“愛”與“不忍”會使人不敢墮落,不能墮落。因此一個深心的旅行者,不妨放下坐車的便利,由沅陵乘小船沿沅水上行,用兩天到達辰溪。所費的時間雖多一點,耳目所得也必然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