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論,我們在實物中感到興趣而要求藝術家摘錄和表現(xiàn)的,無非是實物內(nèi)部外部的邏輯,換句話說,是事物的結構,組織與配合。藝術家改變各個部分的關系,一定是像同一方向改變,而且是有意改變的,目的在于使對象的某一個“主要特征”,也就是藝術家對那個對象所抱的主要觀念,顯得特別清楚。這特征便是哲學家所說的事物的“本質”,所以他們說藝術的目的是表現(xiàn)事物的本質。
藝術家必須是生性孤獨、好沉思、愛正義的人,是個慷慨豪放、容易激動的人,流落在萎靡與腐化的群眾之間,周圍盡是欺詐與壓迫,專制與不義,自由與鄉(xiāng)土都受到摧殘,連自己的生命也受到威脅,覺得活著不過是茍延殘喘,既不甘屈服,只有整個兒逃避在藝術中間。
文明過度的特點是觀念越來越強,形象越來越弱。日常的精神活動從此變?yōu)榧兇獾耐评。所謂精神狀態(tài)是指一個人的觀念的種類、數(shù)量、性質。但人身上還有比觀念更重要的東西,就是他的結構,也就是他的性格,換句話說是他天生的本能,基本的嗜好,感覺的幅度,精力的強弱,總之是他內(nèi)部動力的大小和方向。
在“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一章,丹納談到了很多當時意大利仇殺、下毒、暗殺的資料,這對了解《羅密歐與朱麗葉》故事的背景很有幫助。(十五世紀的意大利)理論家中最深刻的一個是馬基雅維里,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物,還是正派的愛國的人,有很高的天才,寫了一部書叫做《論霸主》,說明奸詐和兇惡是正當?shù),至少是許可的。說得更正確些,他既沒有許可,也沒有辯護,他無所謂義憤,把良心問題擱在一邊:他只用學者和洞達人情世故的專家身份來分析,解釋;他提供材料,加上按語;古代生活的所有這些特點,都出于一個原因:就是非常平衡而簡單的心靈。沒有一組才能與傾向是損害了另一些才能與傾向而發(fā)展的,心靈沒有居于主要地位,不曾因為發(fā)揮了任何特殊的作用而變質。少受過度文明的奴役,因此他更接近于本色的人。
所有這些對立地情形,歸結起來只是一種全新地不假思索地文化和一種煞費經(jīng)營而混亂的文化的對立。希臘人方法少,工具少,制造工業(yè)的器械少,社會的機構少,學來的字眼少,輸入的觀念少。遺產(chǎn)和行李比較單薄,更易掌握;發(fā)育是一條直線的,一個系統(tǒng)的,精神上沒有騷亂,沒有不調和的成份,因此機能的活動更自由,人生觀更健全,心靈與理智受到的
折磨、疲勞,改頭換面的變化,都比較少:這是他們生活的主要特點,也就反映在他們的藝術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