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憶童稚時,年少氣盛,常言己之大志;蛴袉栔,必侃侃而談,眉飛色舞,頗為自得。每適其時,長者目而不悅甚矣。然時年幼,故常不解焉。
我乃人間走馬客,行走天下,縱橫四野。
昔我往矣,今我來思。如今少長,憶童稚之事,遂另有他意。
夫歲者,流逝也。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凡人莫能留之,莫能反之,莫能改之。時之流逝也,如巷陌流光,飛流直下。少不加意,目之所及非焉。故世人常嘆曰:
嗟乎!草木一秋,人生幾載?
人生于世,長嘆其歲之短也,其歲逝之快也。常老來追憶,悔不當初,嘆夢與生距之遠矣——目及有形,實則無形;目及咫尺,實則千里。
我乃人間之走馬客。路可謂漫漫而其修遠兮,然吾愿上下而求索。
青春,人生之曉也。夫若曖曦暖陽,明光萬丈;又若弦歌陣陣,繞梁三日,初聞一瞬驚艷。青春,亦狂者也。夫若置身云顛,常居高臨下,感眾生浮世;又似心比天高,不食煙火。青春,亦人之興也。人宜載歌載舞,引吭而和,開懷作樂。
生活,則生之基也。世之學問皆出于此。是亦生之本也。莫能離而存者。凡離生活者,一世宛若翩躚之塵,無從落地生根。
生活如玉,剔透晶瑩,溫潤和順;青春若火,流光躍金,鋒芒四射。
兩者交錯,宛若暖春之殘冰,冷冬之余暉,如嘈嘈切切錯雜彈,又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然二者非不可得兼,吾愿擁兩者之長而長己也。
終有一日,你我鋒芒褪盡,共看歲月靜好,攜一人在懷,有二三兒女相伴,待四世同堂,看五六年間,時代變遷。蚤年之事,有七八忘卻,然九十青春仍在。回首顧己身——塵滿面,鬢如霜——嘆物是人非也。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你我鞠躬盡瘁,但求一世平安,但求廿年光陰間,你我依舊,本心不改。
吾乃人間走馬客,回首望焉,但嗅空中余香裊裊,但見風卷殘云,滄海桑田,但聞流水濺濺如嗚咽,斷腸聲里憶平生。
然則老來閑談,漸憶少時之言: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老來多舍棄,惟不棄青春。
清胡彝尊有云:四十未聞。
嗚呼!我乃人間走馬客,縱一日容顏已改,心已平,回首望焉,愿曰:
此生無雨無晴無悲喜,徒留風習習。
[散文詩我乃人間走馬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