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沁芳閘,承載了多少憂郁。
一本輕而薄的《影梅庵憶語》,又寄托了多少思念。
“女人是水做的”,每當想起這句話,都不禁會心一笑。
黛玉是憂郁的。在三生石前,她得以甘露滋潤,得以脫草胎而得人形,為報灌溉之恩而下世為人。“我把這一生的眼淚給了他,便也償還得過他了”,這就注定了她為那個“無故尋怒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的花花公子流盡了一生的眼淚。
永遠忘不了那道沁芳閘,潺潺的流水帶走了顰兒多少思念。在水邊,她吟出了“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的詩句;在水邊,她發(fā)出了“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的疑問;在水邊,她發(fā)出了“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的感慨;在水邊,她拄著藥鋤,埋了一地落花;在水邊,她聽著寶玉說出那些令人怦然心動、發(fā)自肺腑的感慨之聲;在水邊,她對出了“冷月葬花魂”的詩句。花魂是誰,自是黛玉自比。她仿佛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看到了落花盡頭窮途的幻滅。
憂郁似水,靈性似水。
還有秦淮河,那條承載了多少風月之事的秦淮河;那條見證了明朝滅亡的秦淮河;那條“煙籠寒水月籠沙”的秦淮河;那條令我夢魂牽繞的秦淮河。
秦淮河,舊時舊院所在,一河之隔便是貢院了,秦淮八艷優(yōu)棲居于此。一本《影梅庵憶語》道不盡冒襄的思念,那一句“今忽死,不知姬死而余死也”,令人為之動情,董小宛泉下有知,大概可以含笑了吧!眾多紅顏中,顧眉身居一品夫人,死后又斂以國葬,但龔鼎孳讓她郁郁而終;“沖冠一怒為紅顏”,讓我們記住了陳圓圓;柳如是更有國學大師陳寅恪為她“相思廿載為今酬”;但小宛是惟一一個在愛與被愛中安然辭世的。論才華,論相貌,小宛不是最出色的,但論氣質(zhì),她最接近水。
因為是水,才會如此的癡情;因為是水,才會如此執(zhí)著;因為是水,她的愛才會如此洶涌,像瀑布一樣,一瀉而下;因為是水,才會如此義無反顧。一切的一切,只是為了過“呵手為伊書”的紅袖添香的生活。
雖然付出了一生,冒郎沒有負她,而顰兒,她的憂郁,她臨死前的哀怨……她似乎沒有小宛幸運,但她最終還是得到了寶玉的愛。都是如水的女子。
女子
靜立水邊
蹁躚的落花
在你們身后
灑落了一地憂傷
飄起的衣袂
在水中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