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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考讓我從普通搬運工變成教授
30歲的王毅通過了復旦大學歷史地理研究中心的博士答辯。當老師們詢問起他的經(jīng)歷時,竟然得知,他原來是深圳八卦嶺一家港資企業(yè)的搬運工!
人們不禁要問:一個搬運工,怎么會打拼成名校博士呢?他在當搬運工時,又經(jīng)受過怎樣的屈辱?經(jīng)歷過怎樣的艱難?
下面是本刊記者根據(jù)他的口述,記錄下的他的奮斗經(jīng)歷——
飄在深圳,搬運工暗暗立下考研志
1974年8月,我出生在河南省義馬市千秋鄉(xiāng)馬嶺村一個貧窮的農(nóng)家。因為家里窮,我年年靠寒暑假自己賣菜掙學費才讀完了高中,并于1993年考上了洛陽某師專歷史專業(yè)。誰知這所師專連英語課都不開設(shè),教師還十分鄙夷地對我們這些農(nóng)村學生說:“你們一生也就只能讀這個大專了!”我聽后不服氣地想:以后,我一定要考上研究生,讓你們瞧瞧!
1995年畢業(yè)后,我回到了義馬。按理我應分到中學任教,可因為沒錢走后門,我竟然被分到最偏遠且全是當?shù)孛褶k教師的石門小學。這所小學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教室無電燈,窗戶缺玻璃,辦公桌是三條腿,下雨還要“抗洪救災”。其他民辦教師晚上都回了附近的家里,唯有我守在靜寂的學校里與成群的老鼠為伴。而且,學校離城鎮(zhèn)很遠,郵遞員每月只送兩次信件。頓頓吃的都是難以下咽的紅薯湯,每周能吃上一次蔬菜都非常稀罕。至于工資,還常常欠發(fā)……然而,即便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教書,也不能長久。
1996年5月,當?shù)丶Y建工廠,規(guī)定每個事業(yè)單位的人都要繳納4000元,不繳納者停發(fā)工資、自動離職。我每月才315元工資,還經(jīng)常欠發(fā),哪有能力繳納這么多錢!萬般無奈,我只有停薪留職,到深圳去打工。
6月10日,我到達深圳。可前前后后找了一個月,居然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后來看到八卦嶺一家港資電子公司招倉庫管理員,我趕緊就去應聘了。豈料廣告上說招的是倉庫管理員,進去后安排我干的竟然是做搬運工!而且只給我800元月薪,只有其他先到的員工的一半!我感到是那么不公平,可所帶的幾百元錢都快花光了,我哪還敢挑肥揀瘦!
剛上班的第一天,分給我的第一件活兒,就是獨自將40公斤一箱的150箱原材料,從貨柜車搬上運貨車,再通過電梯送到三樓,然后搬到倉庫里,還必須在1個小時內(nèi)完成。瘦弱的我何時干過這樣的體力活?搬了50箱后,我就大汗淋漓,氣喘吁吁,頭暈目眩,吃不消了?蛇@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啊,哪能輕易放棄?我多么希望工友們能來幫我一把,可他們各有任務(wù),哪能顧我?我咬緊牙關(guān)拼命干完這份活時,幾乎累癱了……
工友們知道我是大專畢業(yè)生后,見我沒坐辦公室,卻被安排做了搬運工,就不屑地說:“你讀了大學又有什么用?還不是和我們一樣?工資還不如我多呢!”還有人說:“深圳街頭到處有制作假文憑的廣告,你的大專文憑該不會也是假的吧?不然怎么會……”這大大地傷了我的自尊心。
難道我就甘心一輩子當搬運工嗎?從那天起,我暗暗發(fā)誓:我要發(fā)奮考上碩士生,甚至博士,改變自己的命運!
第一次考研,我慘敗而歸
1997年1月,我鼓足勇氣參加了研究生考試。然而,由于復習的時間太短,我的基礎(chǔ)太差,第一次考研,我慘敗而歸。那段時間,我問自己:我是不是自不量力?難道還繼續(xù)這樣繃足了弦,一邊當搬運工,一邊復習考研?想想自己經(jīng)歷的所有委屈,我橫下了一條心:不拼不搏,哪能改變命運?考!一年不行,就兩年,直到成功!
感謝工友!你們是我永遠的兄弟
1997年春節(jié),我沒有回老家,而是在深圳圖書館開始了第二次考研沖刺。
白天,我拼著命做好一個搬運工;下班后,就默默地去深圳圖書館看書。超負荷的運轉(zhuǎn)使我的體力一日不如一日,而在逆境中獨自備考的那份孤立無援,更讓我感到恐懼。偏偏這時東南亞爆發(fā)了經(jīng)濟危機,我所在的公司也受此影響,效益急劇下滑,不時裁員,我時刻面臨著失業(yè)的危機。我這個大專生做的不過是一個搬運工啊,難道連這個飯碗都不能拿穩(wěn)嗎?我越想越難過。這時,《深圳特區(qū)報》連載了反映中國留美學生艱辛生活的《美國戲臺》,我一看就同病相憐地哭了……這種孤獨感和恐懼感得不到排遣,我還怎么集中精神考研呢?我趕緊給一個外地同學寫信,央求他:“給我來一封信,鼓勵鼓勵我吧!”
沒想到,在我最艱難的時刻,我身邊的工友們被我的精神感染了。純樸的他們開始關(guān)心我。南方經(jīng)常下雨,許多次,當我晚上從圖書館回宿舍時,經(jīng)常被淋得像落湯雞一樣,此前一直很少有人問候一聲。但是有一次,公司一位湛江籍員工見我的衣服全濕透了,問道:“你去看書,為何不拿一把傘呢?”這是一句多么普通的問話,可我聽了,那一刻竟然是那么感動!我強制性地暗示自己:誰說這里人情冷漠,這不是有人在關(guān)心你嗎?
相互激勵使我與工友們都贏得了成功
我把這種感受告訴了要好的搬運工友胡四海,當他得知我在秘密地準備考研,不禁對我刮目相看。接著,他把我的事情告訴了其他工友,工友們頓時把我團團圍住,嘰嘰喳喳地說:“好啊,哥們,有志氣呀!”我嚇得連忙說:“別張揚呀,公司知道了,會炒我的魷魚的。沒了飯碗,我還考什么考呀!”他們卻說:“放心,我們替你保密!要我們幫什么,你只管說!你要是考上了,可是我們搬運工的驕傲!”
果然,那以后,工友們開始處處有意識幫助我。夏天在長長的貨柜車中裝卸,貨柜內(nèi)的溫度高達四五十攝氏度,我們經(jīng)常不穿上衣,可還是揮汗如雨?吹轿乙蛞估锟磿鴮W習,休息不好,體力明顯不支,工友們就堅決不讓我上貨柜,生怕我會在里面暈倒。1997年冬天的一個傍晚,我在卸一批貨時,因惦記著不能去圖書館看書,結(jié)果一不小心損傷了貨物。 如果按制度,我肯定要被開除了。我誠惶誠恐,工友們卻大包大攬地說:“你別害怕,大家都是兄弟,沒你的事!”就這樣,工友們居然替我扛過了這份責任!
我感激不已!我想:我還抱怨什么呀!我如果不好好學習,考上研究生,怎么對得住這幫搬運工友?
1998年元旦一過,就到了我最后沖刺的關(guān)頭。為此,工友胡四海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主動替我代班,每天連續(xù)工作長達16個小時!倉庫的部門主管知道后,沒有責怪我和小胡,反而特地給了我一周的學習時間。
1月20日,帶著對搬運工友們的感激,我躊躇滿志地走進了考場。終于,皇天不負苦心人,我考了378分,超過錄取線53分!就這樣,我這個搬運工,被河北大學錄取為碩士研究生了!
離開深圳去讀碩士那天,工友們傾巢而出,為我送行。他們爭搶著幫我拿行李,胡四海還緊緊地摟著我的肩膀說:“王哥,你是我們的驕傲!你可要記住是從我們搬運工堆里闖出去的,有機會就回來看看弟兄們啊!”一股辛酸的離愁別緒襲上心頭,我無語凝噎,只能雙手抱拳,向他們拱了拱手說:“好弟兄們呀,是你們的友情幫助我考上了碩士生,我怎么會忘記?我將一生一世把你們當成兄弟,把這里看成是我出發(fā)的家!”
無論干什么,只要堅持,就一定有收獲!
在此后的3年碩士生生涯中,當搬運工的那段艱辛的經(jīng)歷,使我受益匪淺。我特別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并能保持良好的心態(tài)?吹接行┲苯訌拇髮W考上來的研究生心胸狹窄,心態(tài)浮躁,3年下來沒學到什么真知識,甚至還有自殺的,我就為他們深感遺憾。他們沒有經(jīng)歷磨難,沒有練出承受挫折的成熟心智,當然就很難經(jīng)得起生活的考驗!我因此更加珍視當搬運工的生活,一直與那些工友保持著頻繁的聯(lián)系。
我離開公司后,胡四海接替了我的崗位,他因此不但要搬運,還得學會做賬。于是,我與他信來信往,細致地教他。2000年,他得了一個女兒,特地來信對我說:“我要教育女兒以你為榜樣,讓她將來也成為研究生!”我看后,是那么感動。工友們真的依然把我當自己人。∵@種真情,激勵著我更加刻苦學習,我終于在 2001年又考取了復旦大學歷史地理研究中心博士生!
一晃3年又過去,我就快要讀完博士生了,卻越來越想念那些搬運工友,越來越覺得那里是改變我命運的人生要地!于是,2004年春節(jié),我沒有回老家,卻特地從上海到了深圳。那天,我走進原來打工的公司,整個公司頓時轟動了,許多人迎了過來,七八個當年的搬運工友涌過來將我團團圍住,拍肩擂胸地大喊:“哥們,回來啦!”多么親切的話!我離開他們已經(jīng)6年了,可他們卻只當我出了一趟遠差似的,把我的到來當作了回家,依然視我為他們的哥們,這怎不令我心潮澎湃!他們前呼后擁地領(lǐng)我去看當年的宿舍、倉庫,參觀各個部門,又讓我 “接見”后來接班的新手。那些新手也全都沒把我當外人,親切地尊稱我為“老前輩”。一個老工友對我說:“小王,你知不知道呀,你的成功對我們來說是多么大的激勵!我們不但以你為驕傲,還以你為榜樣,相互鼓勵,要干出個人樣來,好配得上你呢。這不,我們好歹也都熬成部門主管了!”我頓時感慨萬千,覺得他們能在最苦最累最平凡的崗位上堅守下來,并且全都打拼成了管理者,實在是比我更加不易,比我更加成功。我不禁有了新的人生感悟:無論干什么,只要堅持,就一定有收獲!
愛拼才會贏
“回家”的感覺真好!帶著這種“回家”后的溫暖,我在2004年6月上旬通過了博士答辯,獲得了博士學位。眼下,有不少高校和科研機構(gòu)都已表示愿意接納我,不管到哪里,我的職稱就是副教授,月薪不會低于6000元,還有10萬元的安家費,生活再也無憂了。可我還是最傾向到深圳工作,因為我的“家”在那里,我的親如兄弟的搬運工老友們在那里,我能夠“經(jīng)常回家看看”!當一些想改變命運的打工者也想考研,卻又因一時的困難而畏懼時,我就毫不隱瞞地講述我的經(jīng)歷,激勵他們說:“你還沒有嘗試,怎么就給自己下結(jié)論呢?我是個搬運工,我都考上了,你們?yōu)楹尉筒恍?‘愛拼才會贏’,唱唱那首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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