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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鎮(zhèn)社會歷史考察簡述論文
解放前60%以上的移民戶是在1931年至1945年期間遷入的。另外調(diào)查問卷還顯示,移民活動的形成主要是由于民國時期林州人民遭受頻繁自然災害的打擊和尖銳人地矛盾的逼迫,65戶移民戶中有63戶是由于這兩點原因而逃荒來到山西潞城的,占到近97%的比例。王山坪作為一處未經(jīng)開發(fā)的處女地,擁有大量的荒地可供開墾,這就使得她成為一個安家落戶較為理想的地方。
移民初期生存狀態(tài)與土客關系考察
1.移民初期生存狀態(tài)的考察。起初,移民們各方面的生活條件都非常差:衣著破爛,食不果腹,居無定所。人們在勤儉節(jié)約的基礎上,經(jīng)過年復一年的辛勤勞動,生活狀況才慢慢得以改善。作為農(nóng)民,移民們首要的生存方式自然是田間耕作。如前所述,王山坪原是一片無人煙的荒山,在山腰間存有些許平地,移民們最初只是把這些平地開墾出來進行耕種。隨著遷入人口數(shù)量的不斷增加,這些較為容易耕作的地方迅速被開墾殆盡,后來的移民只好在山坡上開辟梯田進行耕作。村民們像當?shù)厝艘粯釉谔锢镏饕N植玉米和小麥,另外,還種有大量的紅薯和蔬菜作物,而這是當?shù)厮怀Ｓ械�。在田間管理上,移民們體現(xiàn)出超乎尋常的精耕細作,這是由于他們對饑荒的威脅有著更為深刻的體驗。在他們看來,糧食的重要性高于一切。正是在這種認識的影響下,移民們的辛勤耕作換來了一次又一次的豐收。其次,移民們還積極發(fā)展家庭副業(yè)。他們在院子里養(yǎng)雞,養(yǎng)各種家畜,利用房前屋后的空地種植果樹,主要有核桃樹、杏樹、棗樹。村民將長成的家畜和果蔬拿到集市上販賣,也獲得了很可觀的收入,這對改善家庭生活作用很大。最后,村里很多壯年男子還在附近的煤窯、磚窯、采石場和建筑工地做工。其中,從事建筑工作的人數(shù)最多。這是因為搞建筑是世代林州人的傳統(tǒng)手藝,許多男子在年幼的時候就跟隨長輩學習建筑技術,這使得他們在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之外又擁有了一種生存技能。
2.土客關系的考察。自從王山坪林州移民村形成以來,總體上同周邊土著村落保持著較為融洽的關系,沒有明顯的沖突發(fā)生。首先,這是同移民們在處理土客關系上的主動、友好態(tài)度密不可分的。移民在為自家辛勤勞動的同時,還力所能及地幫助當?shù)厝�。例如陳計生老人曾講到有一年潞城遭遇旱災,山下的五里后村需要打井澆地,但是村上沒有人會打井技術。此時,王山坪村正好有兩個村民以前在打井隊做過工,打井技術嫻熟。于是,當時的王山坪村長就主動聯(lián)系五里后村推薦此二人幫助打井。最終,這口井順利打成,減輕了旱災給五里后村造成的危害。事后,五里后的村民非常感激他們。另外陳老還提到:以前移民們在販賣自家所種的蔬菜、水果時,往往以較為便宜的價格賣給當?shù)厝薣3]。正是移民這種主動的友好態(tài)度,再加上勤勞樸實的性格,使他們在當?shù)厝说男哪恐辛粝铝肆己玫挠∠�。其�?更為重要的原因是移民村是在一片荒山上形成的,移民同當?shù)厝嗽谏婵臻g上并無明顯沖突,他們未在生存資源上形成爭奪態(tài)勢,所以也就不存在導致沖突的經(jīng)濟利益基礎。移民們在生產(chǎn)生活中展現(xiàn)了艱苦樸素、勤儉自強的精神風貌,這在改善自身生活的同時,也贏得了當?shù)厣鐣䦟λ麄兊馁澰S和接納。此外,移民們善于處理自己和當?shù)厣鐣g的關系,從而為移民村營造了一個安定、和諧的社會周邊環(huán)境。正是在上述基礎上,移民村得以在當?shù)仨樌筒粩喟l(fā)展。
土客文化的差異與融合
1.土客文化的差異。移民是文化最活躍的載體,林州人遷居王山坪之后,將其家鄉(xiāng)的文化因素也帶到了這里。起初,土客文化之間存在著明顯的差異,這種差異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1)生活習慣。移民們和當?shù)厝硕家杂衩�、面粉為主�?但除此之外,他們還非常喜歡食用紅薯和用白蘿卜葉腌制而成的酸菜,這是移民身上所特有的現(xiàn)象;移民們大都是在山崖和土崖上開鑿石洞和窯洞作為居所,而當?shù)厝藙t大多以土坯房為居;衣著方面,移民們大都穿自紡的白布加以印染后做成的衣服,當?shù)厝藙t因不諳紡布手藝而唯有到集市上購布裁衣。
(2)社會風俗。據(jù)《重修林州志》轉(zhuǎn)引清代《彰德府志》稱“林縣地險,民俗簡樸”[4],這是說由于地理環(huán)境的惡劣及土地的貧瘠,使得林州人形成了簡樸節(jié)約的民俗風尚,遷居王山坪的移民們也承襲了祖輩的這種風氣。例如在喪葬方面,林州移民不事鋪張,量力而行;當?shù)厝藙t在場面上力求宏大,否則就會被人看不起。在喪葬的環(huán)節(jié)上,移民們也較為簡單,兩日內(nèi)即可完事;當?shù)厝藙t為葬禮設置了繁瑣的程序,往往需要三到五日才能結(jié)束。
(3)性格和思想觀念。自然環(huán)境的不同以及物質(zhì)生活條件的差異使移民和當?shù)厝诵纬闪瞬煌男愿窈退枷胗^念。林州地區(qū)自然條件惡劣,災害頻繁,土地貧瘠,這造就了林州人勤儉奮斗、自強不息的性格,在思想上則表現(xiàn)為務實去奢,敢闖敢干;而長治擁有相對于林州較為優(yōu)越的自然條件,所以,當?shù)厝舜蠖夹纬闪饲彘e安逸的性格和居家守業(yè)的思想觀念。
2.土客文化的融合。土客文化的差異不是一成不變的,隨著土客雙方在生產(chǎn)、生活各方面的不斷交流和接觸,尤其是彼此之間不斷通婚,使得土客文化不斷相互影響,相互交融。自從王山坪林州移民村形成以來,土客文化在幾十年間的融合主要體現(xiàn)為:
(1)生活禮俗和節(jié)日習俗的融合。此方面的融合主要表現(xiàn)在禮俗程序與節(jié)日儀式的相互借鑒。例如在婚配程序上,起先林州移民是在新婚當天到男方家會親,而當?shù)厝耸窃谛禄榇稳?新娘的家人來男方家會親�；楹�,移民們是在三天后回門,由娘家接女回家,越宿返回。當?shù)厝藙t是在兩天后回門。到如今,不論是移民還是當?shù)厝硕荚谛禄榇稳帐∮H,兩日后回門。又如在清明節(jié)的祭掃儀式上,原先當?shù)厝酥粫䦟⒓堝X、紙元寶等灑在墳上,但移民們除在墳上灑紙錢、紙元寶之外,還要往墳上培土,稱之為做“墳帽”�，F(xiàn)在,移民們的這些儀式成為土客通用的祭掃方式。
(2)生產(chǎn)活動領域的融合。這種融合主要體現(xiàn)為生產(chǎn)技術的相互交流使得土客在生產(chǎn)方式與生產(chǎn)門類上趨于一致。原先移民和當?shù)厝硕挤謩e擁有一些自己所獨有的生產(chǎn)技術,例如移民們中有很多人擅長于建筑技術,所以在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之外,搞建筑是他們?nèi)粘Ｉ钪蟹浅Ｖ匾囊环N生產(chǎn)活動。當?shù)厝擞捎跊]有掌握建筑技術,所以,他們也就沒有這方面的生產(chǎn)活動。同樣,以前當?shù)厝苏莆罩泼駛兯簧瞄L的打鐵手藝,故而當?shù)厝藢⒋蜩F作為自己一個重要的生產(chǎn)門類,而移民們則不涉足此類生產(chǎn)活動。隨著土客交往的增多和深入,移民和當?shù)厝怂鶈为殦碛械囊恍┘夹g都逐漸傳播給了對方,這使得雙方在生產(chǎn)活動的面貌上已難覓差異。
(3)群體精神融合。不同的文化與經(jīng)歷會賦予土客兩群體各自不同的群體精神。作為遭盡人間苦難的“逃荒”人,移民們一方面通常擁有著艱苦奮斗開拓進取的群體精神。另一方面他們不講究生活細節(jié),例如原先移民們大都不講衛(wèi)生,房屋內(nèi)總是凌亂不堪……這除了同貧窮的家庭經(jīng)濟有關之外,還同移民對這些方面天然的不注重直接相關。而當?shù)厝藙t在較為優(yōu)越的生存環(huán)境下形成了注重生活質(zhì)量與享受的群體精神。數(shù)十年間,勤勞的王山坪人多次被當?shù)卣鳛樯a(chǎn)勞動模范宣揚,向當?shù)厝顺珜б泼駛兤D苦奮斗的群體精神;移民們在同當?shù)厝瞬粩嗟慕煌?也開始向當?shù)厝艘粯幼⒅厣罴毠?jié)與生活質(zhì)量。綜上所述,王山坪林州移民在遷居之后的數(shù)十年間逐漸融入了當?shù)厣鐣?實現(xiàn)了本土化。然而這種融合絕對不是單向的,一方在吸收對方優(yōu)秀文化因素的同時,也將自身文化中積極的成分傳播給對方。就是在這種長時間段的文化互動下,形成了現(xiàn)在兼具土客原有風格的當?shù)匚幕?/p>
移民對遷移活動的群體記憶及移民精神的傳承
現(xiàn)在,王山坪村親身經(jīng)歷過移民的老人們還對當年移民活動保持著較為完整的記憶。在移民家庭耳濡目染中長大的第二代、第三代移民的記憶中也或多或少地保留有當年移民活動的一些片段。移民對遷移活動的群體記憶主要表現(xiàn)在對災荒、逃難等家庭苦難的回憶以及有關移民個人經(jīng)歷的自傳性回憶。
1.一個扁擔兩個筐:逃荒移民的群體記憶。在調(diào)查過程中,老人們形容移民活動最常用到的一句話就是“一個扁擔兩個筐,拖兒帶女去逃荒,不到山西找飯吃,咋個過時光”[5]。這句話首先形象地描繪了災荒后林州人遷徙活動的原始面貌:攜家?guī)Э?一邊行李,一邊孩子,前挑后擔,離開家鄉(xiāng)。其次,它還告訴我們林州人在“遇到災荒后,人們多往山西尋求生路”[6]。民國期間,河南林州各種自然災害接連不斷,危害之深也前所未有。家鄉(xiāng)頻發(fā)的劇烈災害“直接給小農(nóng)的生活帶來了沉重的打擊”[7],“因饑餓而投井、服毒、懸梁自盡之事日有所聞”[8]。林州西部與山西為鄰,“有花園梯是由鄴到山西的孔道”[9],所以,往山西遷徙在地理交通上較為便利。村里老人回憶說當時這條路上的災民絡繹不絕,像中途餓死,賤賣兒女之類的各種慘象屢見不鮮,山西長治地區(qū)緊鄰河南林州,這使得大量林州移民落戶于此。王山坪陳文生老人回憶說,自己家逃荒那年老家經(jīng)歷了一場大旱荒,災荒之后又連下暴雨,糧食都爛在地里了,只收下一些秕谷,致使全家人忍饑挨餓。陳文生老人的爺爺帶著家人,一路上要飯,來到了山西長治[10]。這樣一種“逃荒”經(jīng)歷在移民們的腦海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形成了他們內(nèi)心最深處的群體記憶,這種群體記憶雖歷經(jīng)年代變換而不曾蛻變。對于最初的移民群體而言,沒有什么比饑荒更可怕的事情了。
2.移民精神的傳承。美國文化學者克羅伯(A.L.Kroeber)和克拉克洪(D.Kluckhohn)在《文化:概念和定義的批判性回顧》一文中寫道:“歷史上形成的價值觀念是文化的核心�！薄安煌|(zhì)的文化,可根據(jù)價值觀的不同進行區(qū)別,移民社會所形成的特殊價值觀,是移民文化的核心,也標志著移民文化的特征所在。”[11]最初的林州移民在應付各種挑戰(zhàn)的過程中,形成了一種“艱苦奮斗,開拓進取”的移民精神,它構成了林州人移民文化的核心。在調(diào)查過程中我們發(fā)現(xiàn)王山坪村中老人經(jīng)常通過“訴苦”的方式,向子女后代灌輸這樣一種移民精神。呂文秀,原籍河南林州合澗鎮(zhèn)路家莊。14歲那年由于老家遭受旱荒蟲災,導致糧食歉收,早婚的呂文秀被迫跟著婆家來到王山坪投靠堂哥。剛來到這里,一家人暫時居住在村后崖壁上的山洞中,生活相當艱難,后來在山坡下的溝里打了孔土窯,全家人才算有了安居之所。為了生計,全家男人在山坡上開荒種地,農(nóng)閑時去周邊村子幫當?shù)厝松w房子,當泥瓦匠;呂文秀則在家里幫婆婆一起操持家務。訪談過程中呂奶奶經(jīng)常感嘆自己一生坎坷無數(shù),始終在為最基本的生計而操勞忙碌。現(xiàn)在家里生活好了很多,不用再擔憂吃飯穿衣這些問題了,但是,平日里,呂文秀還是喜歡給兒子、孫子嘮叨以前的那些事,訴說自己年輕時的遭遇,告誡他們現(xiàn)在的生活來之不易,要勤儉持家,不要鋪張浪費[12]。正如上述實例中顯示的那樣,在移民家庭中,“艱苦奮斗,開拓進取”的移民精神通過長輩向晚輩的口耳相傳而得以保存下來。在這種移民精神的影響下,移民家庭的子女通常也很能干,正是他們的辛勤努力才換來了日益美好的生活。
結(jié)語
通過考察王山坪的社會歷史狀況,我們對這一林州移民聚居村的形成、發(fā)展有了更為清晰的認識。自從移民村落形成之后,在移民的辛勤勞動,較為融洽的土客關系以及永不褪色的移民精神的影響和支撐下,移民村在各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發(fā)展。但是,自從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王山坪的發(fā)展遇到了“瓶頸”,同周邊土著村落之間的差距日益拉大。之所以出現(xiàn)這種狀況,與移民村地理位置偏僻。村民思想保守、受教育水平低下有直接關聯(lián)。所以,要想解決移民村的發(fā)展問題,新一代的王山坪人必須在繼續(xù)發(fā)揚先輩移民精神的同時,重視文化教育,解放思想。只有這樣才能拉近偏僻山村同現(xiàn)代社會的距離,創(chuàng)造屬于王山坪村民的燦爛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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